2018年5月一天早上。
墨爾本西區Yarraville。
62歲的費蘭西施大媽（Francesca Maiorano），在信箱裹，髮現到一封奇怪的信。
是維州政府寄來的，通知她說：州政府的海底隧道工程，將從她房子地下15米處，打洞穿過。
西施大媽馬上就不淡定了。
在我傢地底下掏洞？還要跑汽車？這是什麼意思啊？對我房子有沒有影響啊？
然後，她就看到：整個一片鄰居，都在看同樣一封信。
費蘭西施大媽，就是擔心自己的房子會不會……（圖片來自the Age) Photo: Jason South
一條長長的地下隧道，穿過墨爾本很多區域，穿過數百居民地下。
它悄悄穿行住宅下面15米深處。而遇到商業建築，乾脆就在5米深處開掏。
讓西施大媽更不爽的是：公路部長還明確說“不會賠償”。
為解決西門大橋的堵車嚴重，州政府首次啟動征用程序，征用了數百傢物業的“地下空間”，建設一條海底隧道，雙向6車道，並將收費。
Transurban’s WestGate Tunnel will see twin three-lane tunnels built under Yarraville, from theWest Gate Freeway to just before the Maribyrnong River.
維州公路部長路克逗妳完（LukeDonnellan），髮布了法律公告，征用260套房產的地下權益，其中100多套是住宅，而且不會提供任何補償。
妳們在我傢房子地底下打洞，竟然不征得我同意？
妳們在我傢地下建隧道收費，收的錢竟然沒我的份兒？！
澳洲法律不是說：我房下的土地，子孫萬代都我的、而且還神聖不可侵犯麼？
那麼到了15米深，土地就不屬於我了？誰想乾嘛就乾嘛了？
西門大橋擁堵嚴重，一直困擾州政府以及通勤者。最近，州政府終於通過決議，投資修建一條海底隧道。
這想想也挺可怕的呀。
萬一犯罪分子到我傢地底下掏洞呢？還理直氣壯“不侵權”？！
州政府馬上開了說明會，解釋說：這是啟用了一個“沉睡好久的法案”。
2009年，當時的工黨尼森政府，通過了這部法律——《The MajorTransport Projects Facilitation Act》，是打算建“東西通道”（the East West Link）。沒想到，剛立完法，還沒開工，工黨就被選下去了。這事兒就擱那兒了。
這一次，州政府準備修西門海底隧道，要從老百姓傢地底下掏洞，抓耳撓腮之際，州政府的法務團隊突然想起：還有這麼一部法律！
圖中暗紅色條狀，就是西門海底隧道征用地下空間，受到影響的居民區域。
州政府放話說：在1891年前取得房產證的，按那時規定辦——妳的土地權，一直到地球中間。就是到地核了，全是岩漿那塊兒。
但是，對不起，如果妳傢的地契，是1892年以後取得的，土地權深度，就只有50米，有的地方是15米。
Landtitles created prior to 1891 went to the centre of the earth, while thoseissued after that year went to only 50 feet - or around 15 metres.
妳沒看錯，我也沒寫錯——州政府說的就是1891年。
妳在墨爾本的房子，房子下面的地，雖然近200年來，換了無數主人；但地契，一直只是一個。所以，妳要看妳現在的房子，地契是不是1891年之前的。
如果是的話，連地心翻騰的岩漿，妳都有份兒呀。
萬一哪一天，妳這份岩漿，咕都咕都地，從馬來西亞或哪兒的火山噴出來了，妳都可以找他們要去；如果在日本海裹噴出個島來，妳都可以起訴天皇去。如果有證據的話。
古老的地契，在當今的爭議中，仍然髮揮着重要法律作用。
兩週前，寄給西施大媽和鄰居們的信中，告訴她/他們：在他們腳底——再往下的土地，現在歸政府所有了！
還告訴他們說：妳也許會得到補償，如果妳能證明——在妳腳底下掏洞，可能導致妳財務上的損失。
這一區居民請的律師，說：妳政府這麼征用，可能會導致房價下降啊！這難道不是損失麼？！
項目髮表人忙辯解說：那可不一定！現在墨爾本，City Loop, CityLink and EastLink，這叁條地下隧道，上面的重要房產，多了去了，哪一個的房價也沒降！
所以房主們，妳們放心吧。
這些被腳下掏洞的房主們，有2年的時間，來決定是否要求補償。
這個大傢夥，將在這些居民的腳底下工作。
Slater and Gordon，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證交所上市的律師樓，專門打各種賠償官司。他的一位合夥人說：
“這一片街區的居民，肯定擔心自己的房子貶值。但政府似乎有意支吾其詞，糊弄老百姓”。
住在Gray街上一位74歲喬治大爺，就表示“特麼非常氣憤”bloody furious”。因為他房子，還是古式的木闆房啊（weatherboard）。他也找了律師，評估了情況，然後髮話說：妳們別管了——弄壞我房子，我分分鐘就找他們（政府）賠！一個子兒也不能少！
這是要上訪啊還是咋地？
澳洲的木闆房。weatherboard。相對於磚木房，這種房子價格低一些。
項目的另一位女髮言人，馬上反駁、並安撫老百姓說：政府所謂的征用，是從地下15米深開始的。15米以上的，仍然是房主們的合法財產。妳仍然可以挖酒窖啊，挖遊泳池啊，地下室啊，隨便妳！“
她又挖掘了另一個角度，來說服老百姓。她說，等我們這隧道一建好，在西部城區穿梭擁堵的車流，就自然會改走別的道兒了。這樣一來，妳的房價，不但不會降，反而會升值啊！
您就瞧好吧！
西門海底隧道工程示意圖。
不過，那位費蘭西施大媽，倒是不關心貶值不貶值的。她就擔心：房子別沉喽。
她說：我在這兒住40年了，我這房子也100多年歷史了。妳們若是挖隧道，這麼整，我這房子還能再挺100年嗎？！
西門大橋，和它週圍的民居們。
但是，有覺悟的老百姓，還是有滴。
喬治大爺的鄰居，穆斯塔法，情緒就很穩定。他說：
該來的，總會來的。我也住這兒40多年了，房子也一直好好的，沒塌。這墨爾本西部進出城的交通，確實太糟了。該做點事兒，解決解決了。
這交通不解決呢，有人罵政府；
解決交通、動了另一部分人奶酪呢，還有人罵政府。
說起來，政府，老百姓，都不容易。
但是，通過這事兒，知道一下妳買來的土地權，還有深度要求，倒是有點意思。一個規則社會，會有許多好玩又有用的規則，需要知道。
